奧本海默大戰封神,他比諾蘭還破防
時間:2023-09-09 00:51:07
還得是諾蘭。
(資料圖片)
作為今年最受期待的年度大片之一,集結了好萊塢半數大咖的《奧本海默》,在國內首周就拿下了2.21億的票房,預測總票房也從3.2億上調到4.5億。
現在,全球票房已經超過了8.5億美元,成為了諾蘭票房排名第三的電影。
果然,能超越諾蘭的,只有他自己。
人類群星閃耀時
在全世界電影都在擁抱流媒體、綠幕特效、數字電影、甚至有了抖音電影的傾向時。
也就唯有諾蘭,這個電影原教旨主義的匠人,還在堅持膠片、實拍和真正的cinema。
“實拍基建狂魔”諾蘭從造夢境、造五維空間、炸飛機、炸醫院,到這一回他砸14億還原原子彈爆炸現場...
他超愛,諾蘭動用了全好萊塢最豪華班底、一群奧斯卡影帝給基蓮·墨菲作配。
常年在諾蘭電影里打醬油的基蓮·墨菲,也終于守得云開,榮登諾蘭唯一且最重要的終極男主角——奧本海默。
雙向奔赴了屬于是。
有人說電影《奧本海默》就是克里斯托弗·北美周敦頤·諾蘭打造的華麗麗的《愛蓮說》。
相信很多朋友都跟她姐一樣,第一時間進電影院開啟諾蘭專屬解碼游戲。
還沒看的朋友也不必擔心看不懂。
想要了解物理學史可以看看那些萬字雄文、科普視頻,不想做太多功課直接進電影院也沒有太多理解門檻,只是享受電影的樂趣和深度廣度不同而已。
所以今天不打算寫什么《看奧本海默前必須了解的XX硬知識》,這顯得過于“讓我kenken你”。
簡單來說,《奧本海默》講述的是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如何開啟曼哈頓計劃,美國如何決定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放原子彈的故事。
這件事徹底改變了奧本海默的人生,讓他成為英雄,也讓他成為死神。
從此奧本海默深陷外部環境的政治風波,和他內心深處的道德囹圄。
奧本海默:我變成了死神
諾蘭再次展現了他好萊塢工匠的高超手藝,用視聽語言將奧本海默的人物內心世界外化了出來。
觀眾就像在看沉浸式話劇一樣身處其中,與主角共感,我們都深深體會到,當人類制造出能夠毀滅整個人類世界與文明的武器時,那種被歷史吞沒、被道德煎烤的悲涼、絕望處境。
如果仔細對照全明星陣容的演員角色名單,就會發現不僅奧本海默大名鼎鼎,電影里的科學家名字隨便一個拎出來都轟雷貫耳:
開啟物理新紀元的愛因斯坦、量子力學創始人玻爾和海森堡師徒、氫彈之父愛德華·泰勒、核磁共振之父伊西多·拉比、回旋加速器發明者歐內斯特·勞倫斯、發明費曼方程式的理查德·費曼...完全是物理界的人類群星閃耀時。
左:諾獎獲得者布萊克特;右:量子力學之父玻爾
他們都曾改變過世界,那個風云變幻、新舊之交、戰亂和觀念交織的大時代,這群人引領著人類踏入新世界的大門。
而他們或走向頂峰,或推入深淵,或被時代吞噬。
愛因斯坦和奧本海默
就是這樣一個大時代,塑造了奧本海默這樣一個復雜、矛盾、飽付爭議的科學家。
接下來涉及重要劇情劇透,還沒看電影的朋友們注意撤離。
電影采用彩色和黑白兩條線索呈現主角身上巨大的復雜性。
簡單歸納的話,彩色是核裂變線,奧本海默成功完成原子彈試驗,以及廣島原子彈爆炸后對奧本海默的聽證會,鳥盡弓藏。
奧本海默化身游說天才,籠絡被納粹迫害的一幫猶太科學家精英,成功完成了曼哈頓計劃,這里體現了他科學家的遠見和野心家的狂熱。
而黑白部分則是核聚變線,奧本海默阻攔氫彈研發,以及不滿核議程受阻的政治小丑控告他是蘇聯間諜的做局過程。
因為原子彈爆炸之后,奧本海默實體感受到他造成的巨大破壞,被道德焦慮纏繞,于是他四處奔波,警告核危害,希望停止研究氫彈,這里體現了他充滿人性和悲憫的一面。
復雜是他一開始堅定制造原子彈,源于他對納粹的深惡痛絕,然而原子彈造出來時德國已經投降了,最終遭遇滅頂之災的是日本平民。
所以在慶功的演講上,他感受到普羅大眾炙熱的歡呼變成痛苦的尖叫,那是遭受襲擊的無辜百姓的哀嚎,只能沉默半響說:
“評價原子彈爆炸還為時過早,但我打賭日本人肯定不喜歡它。我為我們的成就感到驕傲,只是遺憾沒法用它來對付納粹。”
電影把這一幕拍得尤為震撼。
同樣攝人心魂的一幕自然是核爆實驗成功的現場,先是劃破天際的刺眼白晝,仿佛帶著神性。
人們無聲的驚嘆之后,刺破耳膜的轟鳴這才到來,意味著核爆不僅是人類的榮耀,也是人類的災難。
人類總是如是后知后覺,即便我們再聰慧再天才,推演了所有可能,歷史唯有真正發生那一刻,我們才能夠具身感受到后果。
核試驗時科學家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安置原子彈,實驗成果后大量的鈾235被隨便堆放在軍方卡車上。
意味著它已經脫離了科學家的掌控,造物脫離了造物主,進入政治,進入戰爭,進入軍備競賽。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便再難關上。
最終奧本海默選擇接受長達四周的完全不公平的聽證會,他私人生活的每一面被無盡放大、攤開審問,他把折磨視作自我救贖的方式。
至于奧本海默最后能否與自我纏斗和解,這不由外人道也,這是他的道德囹圄,何嘗又不是我們的呢?
歷史的鏈式反應就這樣在不可預計的失控中發生,循環往復。
諾蘭把這個普羅米修斯般的現代寓言拍得淋漓盡致。
但歸根到底,這終究是一個白人男性精英導演拍的一部白人男性精英對戰爭和科技的反思。
被關照的,和被抹去的
電影的精妙在于采用奧本海默的主觀視角講述,而這也恰恰是電影的局限:奧本海默看不到的地方,電影同樣止步于此了。
電影里原子彈爆炸像盛開的蘑菇云,這意味著觀看的視角是在安全的遠方。
然而我們都清楚真實的戰爭和核爆遠比電影呈現的慘烈一萬倍,如果要用《奧本海默》來反思戰爭與科技,那有太多太多被抹去的部分。
譬如這場美、蘇、納粹德國核霸權軍備競賽的直接受害者是廣島長崎的平民,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災難,約20萬生命覆滅。
原子彈爆炸后的遺骸
譬如長達半個世紀的核試驗發生地在新墨西哥州,9400萬加侖放射性廢物傾倒于此,這里的原住民對輻射威脅一無所知,卻不得不一代又一代承受核試驗的可怕后果:癌癥、流產、疾病、死去...
新墨西哥州原住民的傷痛
譬如參與分離鈾235的“卡路特隆女孩”。
她們是剛成年的工廠女孩,被當作制造原子彈的耗材,時至今日依然很少人知道這群女工的存在。
上下滑動查看:卡路特隆女孩
譬如切身參與曼哈頓試驗的女性科學家們,她們不是少數。
最初主基地的640多名女性工作人員,超過半數是真正的科學家,還有許多在曼哈頓計劃里承擔關鍵工作。
曼哈頓計劃中的女科學家
中國科學家吳健雄就是關鍵人物之一,她解決了核反應堆因氣體氙影響至鏈式反應停止的重大問題。
囿于過去的性別歧視,諾獎頒給了楊振寧李政道漏掉了吳健雄,奧本海默本人還參與了抗議。
圖源:新浪微博
原子彈誕生始末是非常值得講述的故事,它遠不只是白人精英男性科學家和政客之間的斡旋博弈。
可惜曾經在歷史中被忽略的人,那些廣島平民、新墨西哥州原住民、那些女人們,再次在諾蘭的電影里被抹去了。
其實諾蘭非常清楚這個故事的局限,其實機智如他,每一點都在電影里打了補丁。
關于核受害者的平民,電影拍到為什么選擇廣島和長崎兩個地點,只源于軍方非常隨意的會議就做了決定,為什么沒炸京都,因為有個美國官員在那里度過蜜月,有感情。
關于遭受無妄之災的原住民,電影拍到奧本海默問杜魯門:試驗結束了能不能把新墨西哥州還給原住民。杜魯門表示你想多了,核霸權競賽要長長久久地打下去。
至于女性的部分,諾蘭輕巧地設計了兩幕戲:
電影里唯一擁有姓名的女科學家莉莉·霍妮格被問到會不會打字,她反唇相譏“哈佛沒教過這個”;同樣是她被排除在項目之外因為害怕影響生育,莉莉再次回擊“生殖器官暴露面積也不及男性”。
這便是諾蘭的厲害之處,他非常自知,明白如何用最少的鏡頭滿足性別種族平衡。隨意一拍便超越了大部分國內完全不自知的男導演。
不過這依然是一部長達3小時、含男量99.9%的mojo dojo casa house.
電影里唯二的女性角色,一個是皮尤飾演的情人瓊,一個是艾米莉·布朗特飾演的妻子凱蒂。
她倆各有各的性格和魅力,但依然符合男人的妖婦和圣母、情人和wife的刻板分配,于是有個熱搜詞條是#奧本海默有自己的姜王后和妲己#。
諾蘭是出了名的不會寫女性角色、愛寫“死老婆”的專業戶,他塑造女性人物的策略是寫出工具化的角色,然后請好萊塢最頂級的女演員賦予角色豐富度。
這次亦然。
皮尤太美,貢獻了非常驚艷的床戲,她似乎總在某種存在主義危機之中。
凱蒂身為生物學家卻淪為家庭主婦,討厭小孩但生了一個又一個,她本來有曠野般的人生可還是成為了不開心的酒鬼妻子……
圖源:新浪微博
我們想要了解這兩個迷人女人的深邃過去,但說到底她倆還是工具角色,一個負責挑起主角內心的波瀾,另一個充當主角的心理醫生和最堅實的后盾,她們令人難忘但終究面目模糊。
即便如此,諾蘭的女性角色依然比國內絕大部分男導演鏡頭下的女性好太多。
我一直秉持的觀點是:
電影必須要有女性視角嗎?不一定。
電影可以用性別維度去評判嗎?當然可以。
性別視角不足,并不代表《奧本海默》不是一部好作品。
然而因為缺失的部分,所以我們不滿足,所以要由我們講出來。
說破無毒。
畢竟即便電影《奧本海默》站的視角多么的白人男性精英,它想要喚起的觀眾的情感仍然是普世的,關于戰爭、關于科技、關于人性的反思。
所以這種普世價值觀想要強調的“我們”究竟是誰,一個女性物理系博士看完電影傷感地發現原來“我們”并不包括女性,并不包括“我”。
上下滑動查看:女性物理系博士的觀后感
就像呼蘭的經典脫口秀段子:
“劉備率軍20余萬攻打襄陽,10萬百姓流離失所……”
當然,諾蘭一直清楚自己的短板,關于他電影里精英視角、男性中心的批判從來不是禁忌。
多年來對諾蘭電影性別維度的批判
最近與《芭比》同臺競技,解構奧本海默是“又一出宏大版沙灘大戰”的調侃更是不絕于耳。
諾蘭破防了嗎,沒有,他樂呵呵接受。基蓮·墨菲甚至表示愿意演下一部芭比的肯,何樂不為。
那么問題來了,既然諾蘭這么厲害的大導演都能接受性別維度的批判,憑什么國內這么多男性導演不可以?
被批評的諾蘭,破防的他們
事實上,作為與《芭比》同期上映的《奧本海默》,從電影宣發時期起就在接受大眾的調侃和批評。
《芭比》中諷刺肯們熱衷于對每一件事“let me show you”,轉頭《奧本海默》里就在讓男主角對著情人講解量子力學。
《芭比》嘲諷父權制敘事是“男人和馬”,《奧本海默》里的名場面就是男主角戴禮帽穿西裝領著妻子在沙漠中飛馳。
《芭比》里質問女性在政壇職場中的缺席,再看《奧本海默》,從庭審戲到科研戲,清一色的西裝革履精英老白男。
圖源:《奧本海默》
甚至有人把《奧本海默》的海報和《芭比》拼到一起,解構奧本海默的宏大敘事。
圖源:網絡
但種種對比之下,依然不妨礙觀眾對這部電影的贊譽,也沒有讓諾蘭本人破防。
首先,諾蘭自己就曾經承認過自己并非女性主義者,也真的不會拍女性,所以他選擇少拍或者不拍。
其次,即便電影中的女性角色筆墨較少,也依然立體鮮明,這點前面她姐也提及了。
以奧本海默的妻子為例,電影里每一個鏡頭都展示了這個女性的壓抑和痛苦,強調了她是一個被時代辜負的女性。
她會向奧本海默傾訴自己作為家庭主婦的痛苦,會在奧本海默詢問她為什么不哄哄孩子時歇斯底里地吶喊,會逼迫奧本海默反抗,在奧本海默崩潰時找到他并且為他注入精神力量。
她強悍,尖銳,有著蓬勃的生命力,即便出場不多,依然在這部全男性的電影里留下了深刻的一筆。
圖源:《奧本海默》
換句話說,諾蘭不會拍女人,但他看得到女性力量,也能感知女性困境。
所以,他才會在接受采訪時說出對凱蒂的理解:
“如果在今天這個時代,她很有可能會和她的丈夫一起,成為曼哈頓項目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她在那個年代卻被迫置身事外。”
然而,這樣的《奧本海默》欣然接受調侃和段子,同期的另一些國產電影卻閉目塞聽,一遍遍洗白女性的缺失。
當有女性媒體批評《漫長的季節》含女量太少,沒有給女性表達空間時,人們說:這就不是一部女性的故事,要求女性視角是另一種暴力。
當我們批評《封神》中對妲己的“哈基米”塑造太過扁平化時,人們說:那個時代就是沒有女性故事,為什么非得要女性有野心有抱負呢?
總而言之,無論是電影世界還是現實世界,無論是魔幻現實題材還是真正的現實主義題材,讓女人上桌,都是不被允許發生的故事。
大部分觀眾乃至男導演們似乎還沒明白:探討任何作品都需要女性主義視角。也正是因為過去女性視角的缺失,才讓現如今的每一次討論都只能夾縫生存。
過去,在逆風吐槽一些影視劇時,總有人給她姐留言:
怎么這也能打拳?
聯想過度了吧!
為什么只圍繞女性主義一個視角來談?
但要她姐說:
在男人享有巨大話語權的影視圈內,我們原本就需要有爭取和醒悟,更需要不停地追問更多可能。
而且,性別維度原本就是不可缺少的解讀角度之一。否定一部文藝作品在性別視角上的缺失,也并不代表否定他們的全部。
將電影飯圈化,成為導演的信徒,本就可笑無比。
當所有批評都被強制賦予立場時,圍繞電影的討論就變成了意識形態上的爭執和對動機的無限揣測。
如若批評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
最后,回到《芭比》與《奧本海默》的對比里。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必須承認,《芭比》并不是一部完美無瑕的電影,但它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實現了對父權制的初級解構。
《奧本海默》的曼哈頓計劃再宏偉,在《芭比》的語言體系下,也被消解成了沙灘大戰。
《封神》里的家國情懷再厚重,在《芭比》的粉色攻擊下,也變成了男人和馬的無聊敘事。
但我們不會因為性別視角而缺席對藝術作品的贊美,與此同時,藝術作品也不應當以任何理由合理化女性視角的缺失。
男人和馬的故事當然可以拍得好看,但也該允許芭比嘲諷一句:不過是男人和馬而已。
監制 - 她姐
作者 - 黃瓜酸啤、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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